吉米·卡特（Jimmy Carter）于12月29日去世，享年100岁，他的总统任期通常被认为是乏味和无能的——也许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就是他在办公室里喜欢穿的那件平淡无奇的开襟羊毛衫。

　　经过40年的精心设计，卡特的开襟羊毛衫变成了一种更健康、甚至更谦逊的象征。卡特后总统时代的真实性甚至吸引了一群年轻的左倾粉丝，比如那些使用TikTok标签“吉米卡特怀孕了”（#jimmycartergotmepregnant）的人，以讽刺的口吻哀叹最近几任总统的素质不断下降。

　　然而，这两幅画像都没有切中要害。卡特既不像批评者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无能的总统，也不像他的新粉丝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自由的政治家。相反，这位第39任总统在政策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观察家们经常错过这些成功，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卡特是过去半个世纪里最保守的总统之一。在某些方面，卡特实际上比他的共和党继任者罗纳德·里根、乔治·h·w·布什、乔治·w·布什和唐纳德·特朗普在推动美国经济政策右倾方面做得更多。理解了这一现实，卡特的总统任期就完全不同了。

　　卡特经常把自己描述为一个“保守的进步主义者”，他将其定义为“在财政上保守，但在民权、环境质量和帮助人们克服障碍、过上富有成效的生活等问题上相当开明”。卡特的财政保守主义也许是一个成功的、老练的农业商人的天性。

　　在他1976年的总统竞选中，卡特坚持认为华盛顿是一个“混乱、臃肿的官僚混乱”。如果当选，他承诺精简政府机构，减少开支，就像他担任乔治亚州州长时那样。这不仅仅是卡特上任后就消失了的竞选言辞。卡特在1978年的国情咨文中说：“政府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或消除贫困，或提供繁荣的经济，或减少通货膨胀，或拯救我们的城市，或治愈文盲，或提供能源。”这句掌声出自一位坚定的保守派共和党人之口，而非一位民主党总统。

　　不出所料，卡特的保守主义疏远了许多民主党左翼。回顾他1982年的总统任期，一位工会领导人评论说：“作为总统，他（卡特）与卡尔文·柯立芝（Calvin Coolidge）不相上下。”对于一位曾经吹嘘自己的政策代表“自新政以来企业与政府关系的最大变化”的总统来说，这是一个合适的比较。

　　卡特的保守主义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他改变了政府对经济的监管，比其他任何一位现代总统都要多。真正的“伟大的放松管制者”是卡特，而不是里根。卡特认为放松管制是解决滞胀的办法，滞胀是美国在20世纪70年代面临的前所未有的经济挑战。在他的总统任期内，通货膨胀率从6.5%上升到13.5%，而在他卸任时失业率达到了8%。卡特将这些经济逆风归咎于过度监管。

　　并非他所有的放松管制举措都遭到了左翼的反对。对某些行业，尤其是货运和航空公司放松管制，甚至获得了卡特最著名的自由派批评者、1980年的初选挑战者、马萨诸塞州民主党参议员特德?肯尼迪（Ted Kennedy）的支持。在1980年的民主党代表大会上，肯尼迪吹嘘他的政党已经“结束了过度监管……我们恢复了市场竞争。”肯尼迪的观点激怒了长期以来在马萨诸塞州支持他的工会，但他相信，让自己成为解除管制的国会代表，将提高他在全国范围内的总统号召力。

　　这种考虑解释了为什么肯尼迪和卡特联手解除航空业的束缚。卡特任命经济学家和放松管制的鹰派人士阿尔弗雷德·卡恩（Alfred Kahn）为美国民用航空委员会（Civil Aeronautics Board）委员，这给国会施加了压力，要求通过肯尼迪的法案，结束政府对航线和机票价格的管制。

　　卡特在1978年对航空公司放松管制的成功——以及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获胜——降低了进一步放松管制的政治障碍。卡特抓住这个机会，采取了远远超出自由主义者所能容忍的行动。奥巴马政府以微妙但意义重大的方式解放了数十个行业，从能源到卡车运输再到铁路。例如，1980年《汽车运输法》通过后，允许卡车运输公司选择自己的路线，50万新的卡车司机涌入市场。新的效率和额外的竞争最终使运输成本降低了三分之一，使美国生产或销售的每一类商品都受益。

　　这些举措的积极影响通常被归功于卡特的继任者，因为这些好处在他卸任后才显现出来。但在具体方面，他为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经济繁荣奠定了基础。

　　然而，在卡特的监管战争中，最被低估的可能是重塑了广播、政治和娱乐。卡特政府的联邦通信委员会主席查尔斯·费里斯（Charles Ferris）是一位热心的放松监管者，他称联邦通信委员会的繁复法规“僵化”，是一个“死壳”。他废除了阻碍有线电视发展的法规，默许法院限制联邦通信委员会的监督。因此，电缆发展迅速；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订阅有线电视的家庭比例增加了两倍，达到近60%。

　　费里斯还减缓了公平原则的执行，这是一项旨在促进政治广播平衡的规则，肯尼迪、约翰逊和尼克松政府曾将其作为武器来对付政治对手。通过简化电台执照更新程序，费里斯还使政治光谱双方的活动人士更难以利用这一原则来威胁广播公司。虽然是里根的联邦通信委员会废除了公平原则——这是许多左翼人士至今仍在诅咒他的东西——但它只是为卡特的革命做了最后的润色。

　　这些放松管制的举措改变了新闻和娱乐，使从HBO到有线新闻频道，再到《黑道家族》（The Sopranos）和《每日秀》（The Daily Show）等热门节目成为可能。

　　因此，卡特的放松管制运动以翻天覆地的方式重塑了美国经济、媒体格局和国家政治。

　　如果他是共和党人，他在总统排行榜上的排名可能会高于低于标准的第26位（在44位总统中），甚至可能与第9位的里根不相上下。但是，对于他最进步的盟友来说，他太保守了，他的政策立场很快就与迅速同质化的民主党格格不入。与此同时，共和党人——他们在意识形态上更容易接受卡特的自由放任政策成就——并不倾向于承认反对派成员的成就。

　　然而，与他的共和党继任者所取得的成就相比，卡特的保守主义胜利是有利的。里根削弱了工会空中交通管制员的权力；但卡特解除了对整个航空业的管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今天，美国人的飞行里程是卡特担任总统时的四倍，每英里的成本不到卡特担任总统时的一半，而现在每年飞行的美国人（2015年至2019年平均为49%）与1971年以前坐过飞机的比例一样多。

　　同样，老布什派兵到科威特保护美国的石油进口；但卡特通过解除能源部门的管制和鼓励国内生产，将美国对外国石油进口的依赖减少了近一半。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通过《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No Child Left Behind Act）大规模扩大了联邦教育机构，而卡特则削减了整个联邦机构，比如民用航空局（Civil Aeronautics Board）。在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联邦债务与GDP之比打破了二战期间创下的纪录，而卡特则将这一比率降至新政开始以来的最低点。

　　不管是好是坏，卡特仍然是过去半个世纪以来最保守的总统——尽管他的支持者和批评者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保罗·马茨科（Paul Matzko）是卡托研究所的历史学家和研究员。他的书《广播权利：一群广播公司如何挑战联邦政府并建立现代保守运动》于2020年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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