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巴基斯坦拉合尔市被雾霾笼罩。北京的空气质量指数（AQI）创下纪录，超过1300，超过200就被认为是“非常不健康”。近年来，拉合尔的空气质量指数达到了这一基准的近7倍，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拉合尔的空气质量问题源于车辆和工业排放的增加、滞留污染物的停滞天气、焚烧农作物，以及从邻国印度飘来的有毒空气。为了深入挖掘，我和丈夫决定亲自去拉合尔。我们到达的那天，空气质量指数是204，与前几天相比相对较低。在12月中旬的大部分时间里，空气质量指数徘徊在300左右。

　　“与上周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拉合尔的前居民海德尔·贾瓦德·布哈里（Haider Jawad Bukhari）说，他最近从罗马尼亚返回巴基斯坦探亲。“我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戴着口罩。”

　　拉合尔雾霾的成因？

　　拉合尔的雾霾是由PM2.5和PM10等细颗粒物、氮氧化物、二氧化硫和一氧化碳等有害气体、黑碳、挥发性有机化合物和建筑粉尘等有毒气体混合而成。

　　这些污染物来自车辆排放（在过去五年中增加了9%）、工业排放、烧煤的砖窑以及巴基斯坦和边界另一边的印度的露天农业燃烧。

　　冬季天气加剧了这一问题，拉合尔冬季的PM2.5水平往往是夏季的四倍。冷空气将这些污染物困在地面附近，形成了浓密的雾霾。通常这种现象在冬季作物轮作期间达到顶峰，农民在播种冬季作物之前点燃他们的田地来清理土地。

　　这座城市缺乏公共交通工具，这进一步加剧了汽车尾气排放。截至2021年，拉合尔拥有约629万辆注册车辆，其中摩托车约占480万辆。垃圾焚烧和建筑粉尘加剧了污染。

　　拉合尔的空气质量在全球排名第三，导致严重的健康和环境损害。据估计，空气污染每年造成1,250多人死亡。

　　然而，空气污染对每个人的影响并不平等，由于生物和社会因素，女性患呼吸道疾病的风险往往更高。从生物学上讲，女性的肺比男性小10%到12%，而且她们的呼吸频率往往更快，这意味着她们每分钟吸入更多的空气和污染物。

　　荷尔蒙的差异也使他们更容易患上哮喘和慢性阻塞性肺病等疾病。根据美国胸科学会的一项临床研究，在15岁之前，哮喘在男孩中比女孩更常见，但在那之后，它在女性中变得更常见，直到她们进入围绝经期。40%患有哮喘的女性在月经前症状会恶化。

　　根据巴基斯坦一项关于室内空气污染的研究，在室内做饭的女性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因为在城市家庭中用木头、煤或其他生物质燃料做饭会将PM2.5水平提高到每立方米1800微克左右。根据PJSR 2022年的研究，这个问题影响了大约4%依赖这些烹饪介质的家庭。随着天然气减载在全国范围内变得越来越重要，这个数字可能还会上升；粗略的指标表明，与2022年相比，生物质、煤炭或木材燃烧炉的使用量有所增加。

　　雾霾对女性生育能力的影响

　　空气污染也会影响女性的生育能力。吸入二氧化氮和臭氧会降低活产的几率，而吸入PM10会增加流产的风险。即使是更小的颗粒物（PM2.5）也会使女性更难怀孕。其他污染物如二氧化硫、一氧化碳和二氧化氮也可能增加流产和死胎的几率。

　　最近的研究表明，高水平的空气污染，特别是暴露在PM2.5中，可以通过减少卵巢储备和降低怀孕率来显著影响生育能力。流行病学研究进一步支持了这些发现，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的一项研究显示，空气污染物会导致生殖异常，降低弱势群体的生育率。

　　在谈到雾霾对巴基斯坦女性生育能力的影响时，拉合尔阿米尔-乌德·丁医学院院长法里德·扎法尔博士表示，雾霾“可能会增加早产和其他问题的风险，比如出生体重低、婴儿肺部发育不全、婴儿出生时或出生后不久死亡。”

　　我和很多医生谈过。所有这些都重申，目前在拉合尔没有进行任何研究或调查，以监测空气污染对女性生育能力和婴儿死亡率的影响。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不孕症已经成为一个全球关注的问题，影响着近六分之一的成年人，占世界人口的17.5%。发表在《国际环境》（Environment International）上的一项研究研究了空气中颗粒物对不孕症的影响，结果显示，在一年的时间里，暴露在每立方米10微克以上的小颗粒物污染中的女性，不孕的风险增加了20%。

　　考虑到全球趋势，我担心，如果拉合尔继续与日益恶化的雾霾危机作斗争，这座城市可能会面临不孕不育率的大幅上升。不幸的是，巴基斯坦及其邻国在女性生育能力方面有着黯淡的未来。

　　Manju Gupta博士是印度母亲医院的妇产科高级顾问医师，他在最近与《印度斯坦时报》的一次谈话中恰当地解释道：“空气污染物，包括重金属和多环芳烃（PAHs），与激素失衡有关。这些污染物会扰乱月经周期，干扰荷尔蒙活动，对生殖健康构成威胁。”干扰内分泌的化学物质，比如在工业和汽车污染中发现的化学物质，会导致多囊卵巢综合征等疾病，这种疾病通过破坏荷尔蒙平衡和排卵，严重影响女性的生育能力。

　　旁遮普政府为减轻雾霾期间的健康风险而采取的保护措施

　　11月，旁遮普政府环境保护和气候变化部（EPD）在拉合尔、木尔坦、费萨拉巴德、古吉兰瓦拉和旁遮普的其他地区推出了一些保护措施，以减少雾霾的影响。在拉合尔和木尔坦，从去年11月24日起，包括大学、学院、学校和学费中心在内的教育机构仍然关闭，并转向在线学习。体育赛事、展览和节日等户外活动被禁止，宗教集会和不可避免的仪式（包括葬礼）除外。

　　公众完全禁止进入公园、动物园、游乐场、历史名胜、纪念碑、博物馆和娱乐场所。除了由政府资助的国家重要项目外，建筑活动被禁止。餐馆在下午4点之后停止了用餐服务，并限制外卖在晚上8点之前。砖窑和窑炉工业被全面禁止。重型运输车辆被限制进入各区，但运载基本用品的车辆、应急车辆和经认证的客车除外。商店、市场和购物中心被要求在晚上8点前关闭，但药店、加油站和杂货店等基本服务部门除外。

　　这些政策如何影响经济，以及它们如何切实促进健康，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而且这些措施缺少了一个方面——它们都没有考虑到气候变化对性别的影响。

　　旁遮普环境保护署助理署长哈米德·阿赫塔尔（Hameed Akhtar）告诉我，从历史上看，环境保护署的工作人员中女性人数非常少。然而，他指出，在其历史上第一次，女性外勤人员被任命为地区官员，旁遮普省不同城市的几个站点现在由妇女领导。他还分享了旁遮普邦政府提高意识运动的计划，包括基于性别的政策。

　　“作为中央政府机构环境保护署加强计划的一部分，正在建立两个新的部门：环境政策部门和气候变化部门。这些项目将侧重于环境监测，并旨在在未来整合基于性别的政策。”Akhtar说。

　　“目前，（旁遮普）环保署只设有执法部，这限制了政策的制定。然而，旁遮普省已经制定了气候行动政策，为更具包容性的环境战略铺平了道路，特别关注妇女倡议。”

　　提高污染意识和倡导变革的努力

　　在巴基斯坦，妇女和年轻的活动人士正在加紧解决空气污染问题，并提高人们对其危害的认识。一个很好的例子是“踏板2024”，这是旁遮普省环保署组织的一项自行车活动，旨在促进环保交通，减少碳排放，并帮助净化拉合尔的天空。同样，2022年1月，拉合尔寨城管理局和拉合尔临界质量组织了一场自行车拉力赛。大约150名骑行者，其中包括许多女性，从拉合尔的古尔贝格地区骑车前往历史悠久的沙希奇拉。最近，我们看到LUMS与拉合尔气候大会（Lahore Biennale’s Climate Congress）的合作，提高了人们对巴基斯坦环境挑战的认识。

　　年轻的变革者哈尼亚·伊姆兰（Hania Imran）被称为“巴基斯坦的格蕾塔·滕伯格”，她也通过社交媒体宣传和行动主义提高了人们对气候问题的认识。她和另一位气候活动家里达·拉希德·巴蒂最近向伊斯兰堡高等法院提交了一份请愿书，要求执行《环境保护法》（1997年）、《气候变化法》（2017年）和《国家清洁空气政策》（2023年）等法律。

　　伊姆兰说：“我相信青年行动主义在挑战现状、引入新观点、装备年轻人大声说话和采取行动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例如，我们最近就国家清洁空气政策向伊斯兰堡高等法院提交了一份请愿书。一些人甚至发起了一项名为“让我呼吸”的运动。很多人表达了他们的支持，说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举措对年轻人来说是可能的。”

　　未来之路

　　政府需要对工业和车辆实施更严格的规定，以解决雾霾和空气污染问题。这意味着要求污染严重的砖窑更新设计，以更好地符合环境要求，转向污染更少的设计，同时要求工厂安装旋风分离器、袋式过滤器、湿式洗涤器或静电除尘器。城市还应注重建立微型丛林（小型密集种植的城市森林）和改善公共交通，以减少汽车交通和排放。所有这些都应该在创造更绿色的能源足迹的同时完成。

　　据巴基斯坦气候变化部的碳市场专家萨纳·拉苏尔（Sana Rasool）说，环保署和省级机构正在积极监测空气质量，惩罚违规者，并执行规定，旁遮普省甚至成立了专门的环保部队。

　　“在气候变化部成立的绿色技术中心正在积极与私营部门和学术界合作，开发缓解雾霾的本土技术。正在开发碳减排塔和二氧化碳洗涤器等技术来吸收空气污染物，”拉苏尔告诉《外交官》杂志。

　　“尽管如此，挑战依然存在，比如气候和环境技术领域新兴的私营部门所带来的可扩展性。由于缺乏现成的投资者和制造商来扩大这些项目，我们需要寻找国际投资者。尽管面临这些挑战，铁道部仍在非常严格地推动这些努力。”

　　在公共服务层面，医院应该有专门的部门来帮助那些受空气污染影响的人，为孕妇和其他有风险的人提供免费检查。社区也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当地的努力，如植树、减少废物燃烧、鼓励拼车或骑自行车，都会有所帮助。人们需要知道空气污染有多严重。公共卫生运动必须教会家庭简单而正确的自我保护方法。

　　“有很多关于解决方案的错误信息。最近，一位政府官员建议使用外科口罩来解决空气污染问题，但专家们已经证实，这些口罩是无效的。N95或N99口罩是正确的选择，但当局没有正确传达这些重要信息。”

　　家里的一些小改变也会有所帮助，比如把烟熏的烹饪燃料换成更清洁的燃料。社区领袖和非政府组织，如巴基斯坦环境信托基金和可持续发展政策研究所，可以介入，使低收入家庭负担得起这些解决方案。

　　《国家清洁空气政策（2023年）》必须全面实施。农民需要替代焚烧农作物废料的方法，例如更便宜的环保处理机器和简单的堆肥方法来补救焚烧。堆肥不仅可以减少燃烧排放，还可以为连续种植周期提高土壤肥力。

　　由于空气污染不会在边境停止，与印度合作解决跨境污染问题也势在必行。但不幸的是，这两个拥有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邻国经常相互指责，指责对方对笼罩在各自领土上的雾霾负有责任。

　　在谈到巴基斯坦缓解空气污染的具体政策变化和执法措施时，伊姆兰解释说：

　　有两个领域亟需关注。首先，巴基斯坦的燃料质量必须提高。目前使用的燃料是欧2标准，而我们需要转向欧5或欧6标准，以减少污染，改善空气质量。其次，公共交通需要方便、有效和公平。它应该覆盖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并优先考虑边缘化社区，包括妇女、年轻人和残疾人。

　　雾霾不仅仅局限于旁遮普。去年11月和12月，卡拉奇的空气质量指数也超过了200大关，进入了“非常不健康”的级别。巴基斯坦政府和民间社会必须共同、紧急地制定解决方案，防止整个国家在未来面临令人担忧的雾霾危机——这将对健康产生负面影响，尤其是对女性。